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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雨欲來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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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雨欲來(一)

小廝忙前忙後的把東西運到馬車上,王家夫婦待人隨和,見到靈簌他們要走了,早早的就命人備好特產送過來,靈簌拒絕不了,只好收下。

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,王夫人悄然的走到靈簌身邊,俯身道:“大人,能否行個方便隨我去個地方?”

靈簌低頭把洗幹凈的衣服放到箱子裏,“有什麽事不能在這裏說。”

王夫人一臉笑意,餘光瞥了瞥正在忙碌裝車的容知衍,“還是跟我來吧,這裏不大方便。”

靈簌換回之前的層疊白衣,背影看得清瘦。來到偏殿,王夫人拉住靈簌的手,流露出慈愛的神情,靈簌愕然,道:“夫人想說什麽?”

王夫人早年懷過一胎,但那時王縣令很忙總是不著家,她也是初次為人之母,沒有經驗。在一天夜裏起身喝水,不慎從樓梯口摔下來,拼盡了全力也沒保住腹中胎兒,大量的出血導致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再也沒有懷上的可能。

若是當時謹慎些,那孩子應該也和靈簌一般大了。王夫人想到這裏掉了幾滴眼淚,靈簌拿出絲帕遞過去,溫聲安撫著王夫人的情緒。

王夫人擦掉眼眶的淚珠,“大人如今十五了,再過一年便可成親了。”

靈簌道:“......”

她思念過度,悲由心生,心裏也沒個把門的什麽都往外吐露,靈簌沒去計較,看到王夫人淚汪汪的眼睛,靈簌無奈的點點頭道:“成婚需遵從父母的意思,我斷不敢自作決定。”

王夫人道:“現在時代不同了,不能全由父母做主,若是父母找的是你不喜歡的,你該如何應對?”

婚姻這方面,若是嫁不了自己喜歡的,嫁給父母喜歡的也成。靈簌是這麽想的,但是太子和太子妃都很尊重靈簌的意見,不會硬逼著她與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成婚。

靈簌放下安撫她肩膀的手,道:“王夫人想說什麽?”

王夫人環顧四周,確定沒人後大著膽子道:“我身邊的丫鬟前些日在平江鎮撞到您與容將軍在一起了。”

靈簌:“......”

“不過是容將軍送我衣服和首飾罷了,沒什麽見不得人的,夫人也不必緊張,盡管說便是。”

王夫人道:“不是的,大人是不懂義清的規矩,在我們這裏男子送女子衣服,代表是心儀這位姑娘,以後是要成婚在一起的。衣物這種隱秘的東西,若不是心儀對方,身為一個大老爺們斷不能輕率送出,有傷風俗。”

她真的是有一處說一處,得虧容知衍不知道,要是知道還不得羞紅了臉。靈簌心思不在兒女情長上,捏了捏眉心道:“夫人就不要開我的玩笑了。”

王夫人笑道:“我是認真的,絕沒有摻和半句假話,大人可要信我。當然了,我也看出容將軍是對大人有意思的,要不然還能帶大人出去游玩,又是送玉鐲又是送香膏的,年輕人麽,我們都懂。容將軍與大人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郎才女貌,極為般配,我們可是真心實意的祝賀大人早日迎娶如意郎君,不對,瞎說什麽呢,早已嫁給如意郎君。”

她身邊的丫鬟尾隨了他們多久,居然連這些都知道。靈簌啞然,眉毛狂抽動,現在要是不說些什麽打斷她,絕對抽不了身。靈簌道:“好,承您吉言。”

王夫人以為是被自己說動容了,笑得眉眼彎彎。

靈簌道:“還有事麽?”

王夫人:“沒了。”

靈簌: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王夫人沈浸在自我歡愉中,見靈簌已轉身走出一段距離,一摸袖子才想起精心找人打造的玉石還沒送出,匆匆跑上前道:“等等,大人,我還有一樣東西沒送出。”

一聽是送東西,靈簌立馬後退了幾步道:“不用,我不需要,您自己留著罷。”

王夫人道:“那可不行,我可是為了這樣東西找了鎮上最有名的玉匠來打造,大人心裏的意思我也明白,年輕人臉皮薄沒關系,多見幾次也就沒事了。在我們這裏,男子若是送女子衣物,女子是要還禮的,不然顯得很不尊重,大人不知道就算了,但作為下官,可不能讓大人丟了顏面,我已經替大人做好了,大人只需要送給容將軍就好,容將軍看後一定會明白你的心意。”

她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堆,聽到最後靈簌有些不耐煩了,但是說到還禮,靈簌沒想到,如此這般,確實應該送容知衍些什麽。

可是容知衍缺什麽呢,吃穿用度皆是皇家賞賜,並不缺。靈簌想不到該送些什麽,一時楞怔,王夫人看在眼裏,笑呵呵的從袖中拿出一個小方盒,做工細致,模樣精巧,上面雕刻著一些紋路,靈簌沒看懂。

“大人只管收下就好。”王夫人拉起靈簌的手,把小方盒放到靈簌手上,眼裏流露出慈愛的神情,像是看自家的小孩般,用略有薄繭的手摸了摸靈簌的臉頰。

靈簌還要推脫一番,王夫人卻帶著丫鬟快步走了,生怕靈簌不收。走了一段距離,王夫人頻頻回頭去看靈簌,意味不明。

靈簌:“???”

裏面到底是什麽?

靈簌剛要去打開,卻看到地上出現一抹影子,一擡頭看到了祁夜棄,靈簌不緊不慢的收回小方盒,對視上祁夜棄行禮道:“靈簌見過九皇子。”

祁夜棄皺著眉打量著她,目光落在她略顯烏青下眼瞼,“嘖”了一聲道:“大人幾夜未眠,是上哪逮耗子去了。”

她這幾日確實沒睡好,原因之一就是祁夜棄前些日搶走她的東西,輾轉幾次想要偷來了,但又沒膽量。昨天在炊事房的竈臺裏看到了燃燒了一半的笛子,氣得她牙癢。

靈簌淡淡的掃了一眼,“九叔就不要拿我來取笑了。今日啟程返京,我還有事要忙,先行一步。”

靈簌說完也不去看祁夜棄的臉色,繞過他剛要走,又被他拽住了手,上次被他攥疼留下了淤青還沒好,這次又來,靈簌倒吸了口氣,猛地推開他往後退去,反應過來又立馬低下頭道:“殿下還有何吩咐?”

祁夜棄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大,一時臉色不好看,但忍了下來,“我讓你走了麽?”

靈簌低頭,片刻,沈吟道:“左右我也不受殿下的待見,殿下若是想尋我的不是,盡管尋來便是,我聽之任之。”

倒真是心裏話,祁夜棄笑道:“也是,確實不待見你。”言外之意就是很煩,看見就煩。

靈簌深吸了幾口氣,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她,臉色變了一瞬,沒去接話。

祁夜棄欣賞著她的表情,忍不住嗤笑了一聲,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,“大人莫不是記恨我?”

他的眼光像是刀子,刮得人骨頭縫都疼,靈簌有些不自然道:“靈簌不敢。”

只有他敢記恨她,哪有她敢記恨他的份。

祁夜棄道:“那你擺臉色給誰看呢?剛才還好好地,怎麽一見我就哭喪著臉。”

身後是個小池塘,初春尚冷,冒出的涼意順著脊梁往上爬。路過的婢女看到他們二人,紛紛低頭踏著碎花裙裾繞道而去。

他的身影籠罩下,靈簌挪動著腳,微微別過去頭盡量表現的不在乎,“沒有。殿下想多了,我自始至終都不曾怨恨殿下,殿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犯不著我來管。”

沒控制住脾氣,說得狠了些,說完後靈簌就慌了,睫毛輕輕顫動,無端顯得可憐兮兮,祁夜棄的臉近在咫尺,挑著眉,“嗯”了一聲,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,道:“那你慌什麽?”

靈簌看著他擡起手緊張地閉上眼,微微一仰,腳下踩空身子剎不住往後倒去,祁夜棄剛想擡手拽住她,靈簌已經掉入水裏了。

靈簌怕水,即便淺水她都心驚膽跳,她身量並不高,池子很深,她在水裏面撲騰了幾下,只會止不住的往下墜,感受到危險壓制,剛想喊救命鼻腔嗆住了水,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。

絕望之際,她被人帶上了岸脫離了險惡的水流。靈簌跪坐在地,抖如篩糠,她的衣服和頭發都濕了,睫毛上還掛著水珠,意識渙散。

能嚇成這樣。

靈簌呼吸急促咬著下唇,都快咬出血了但也不知疼痛,死死揪著衣襟,直至手指泛白也不肯松開。祁夜棄掰開她的下唇,道:“沒事了。”

冷風一吹,靈簌抖得更厲害了,祁夜棄脫掉外套披在她身上,瞥見遠處的身影冷笑了一聲,抱起靈簌進了屋。

剛放到榻,靈簌拽緊被角,縮成一團,頭深深地埋在膝蓋上,神志不清道:“我...我害怕...”

祁夜棄擦拭著她潮濕的頭發,然後關上窗和門,又去衣櫃裏找出衣服,道:“先把衣服換了。”

靈簌聽不清有人與她說話,腰間的細繩任人解開,濡濕衣服脫去,整個過程靈簌都沒有反抗掙紮,可能被嚇傻了沒回過來神,臉色還很蒼白,雙目恐懼的盯著一處一動不動。

剛才的一幕歷歷在目,漸漸下沈,水順著口鼻進入肺部,蓋過頭部,她一片漆黑,耳邊聽見的不是水流聲,是無數人的呼喊和求救聲,混雜在一起讓她頭疼欲裂。直至被救上岸,那聲音還沒有消退,她的意識還停留在落水中。

“別把我丟下去...”靈簌也不知道跟誰在說話,含糊不清的咕噥。

祁夜棄正在幫她解開裏衣的細扣,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,繼而又低下頭。靈簌慢慢擡手握住他的手,薄弱的意識緩回了些,道:“我...我自己來。”

祁夜棄看著她這副樣子,半晌,一揚眉,“能行麽?”

靈簌微微打著抖,垂眸,“能...能行。”

祁夜棄起身去屏風外等候,靈簌怔怔了會兒,撿起掉落地上的衣服,脫掉了裏衣,換上了新的衣服。梳好頭發,整理好儀容才走出屏風。

不知祁夜棄在低頭看著什麽,看的正認真,靈簌沒出聲打擾,想到之前跟祁夜棄拌嘴多有不對的地方。九叔好歹是她長輩,她怎麽就能那種語氣跟他對峙。

想到這裏,靈簌黯然傷神,片刻,出聲道:“九叔?”

祁夜棄聞言,微微轉過身,“來的正好,我有事問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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